“怎麽不暈死你呢！”李林海沒好氣地罵他, “少啰嗦, 快點, 給這幾個小家夥弄點吃的來，要你們這兒最好的招待外賓的點心！”

“幾個？不會這個也是吧？”

這會兒那個男子看見顧曉窗跟張玥了, 嘴巴張的都能塞進個秤砣了。

“你閉嘴吧，快點, 我們還有事兒呢！”李林海錘了他一下。

“這個是……是嫂夫人？李林海, 你……你可真是好眼光啊, 原汁原味, 善良美麗的村姑，哇，李林海, 這下同學聚會, 你可以驕傲了, 誰都不如你啊，這一手的好女子啊……”

男子的目光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 顧曉窗，顧曉窗饒是再女漢子, 也被他這樣沒羞沒臊的當面直誇給弄得臉紅到了耳根，低下頭, 心中罵著，真是一丘之貉, 都嘴上沒個把門的,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餵, 你看啥看？”李林海一步過去, 擋在顧曉窗跟那男子之間，“劉新利，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

“哎呦呦，都愛護成這樣啊，看看都不成啊！林海，咱們商量個事兒，你轉讓不？給我，

我……”

“去你的，滾一邊去，再胡說老子揍扁你！”李林海一拳打在他身上。

劉新利摸摸腦袋，“呵呵，不疼！”

“有內傷！”李林海沒好氣地說道，“你就打算讓我們在大廳裏風涼啊？”

“對，對，嫂夫人，快，我的辦公室有請！”說著，劉新利就很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表情還是十分地頑劣地沖著顧曉窗眨巴眼睛，把李林海氣得一腳踹中他，“快走，前頭帶路，廢話那麽多，你早上出門沒吃藥啊？？”

“呵呵，沒吃，但這會兒吃了，吃的迷魂丹，林海，你真不該把一個美麗的小村姑帶來，我晚上又要失眠了！”

“去你的！”李林海被他氣得都無語了。

顧曉窗也覺得這人是個話癆，而且是個流裏流氣的話癆，都稱呼他是經理？難不成他是這家華僑賓館的經理？

讓顧曉窗沒想到的是，這人的辦公室竟裝飾非常典雅，沒有跟他言行一致的那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擺放著電話，紙筆，甚至還有一臺古董式樣的電視掛在對面墻壁上，墻壁上掛著字畫，辦公桌旁邊是一個博古架，博古架上擺放著的也都是些古董擺件，看起來無一不透著精致，很是彰顯大國傳統文化的內涵。

大家坐下，仨孩子眼睛都傻了，怔怔地看著滿屋子的擺設，還有那臺電視機。

張玥小嘴張了張，幾次想要偷偷問顧曉窗，但都沒好意思。

顧曉窗悄悄地在她耳邊說道，“是，這就是你們書本裏的電視機！”

啊？

張玥的小嘴張的老大，一臉驚奇。

這會兒有人進來，是個年輕的女子，看裝扮應該是服務員之類的，她手中端著一個盒子，把盒子放在仨孩子跟前，打開裏頭都是各種糖果，餅幹，糖果包著好看的塑料糖紙，餅幹都是紙盒裝著的，小紙盒上畫著精美的圖案，圖案下是英文字母，很顯然這都是外國的小食品。

仨孩子激動壞了，別說是吃了，就是看，他們也沒看見過這樣好看的糖果跟餅幹啊。

個個眼睛直直地盯著盒子，最外面的盒子是鐵質的，上頭有凸起的圖案，制作非常精美。經歷過了現代社會的顧曉窗自然對這東西不感興趣，現代社會的大超市裏多的似乎這樣的包裝，但張玥他們卻沒見過，見了這樣美的東西，孩子都激動傻了。

“吃吧，吃吧，喜歡走的時候就帶走！”李林海看著孩子們這可愛的神情樂了，繼而轉向劉新利 ，“就這一盒嗎？給我弄個三盒五盒的……打包帶走！”

“你當這是國產的啊？還三盒五盒的？”劉新利正打開一只罐子，從罐子裏挖出來一些咖啡放杯子裏放，“就這一盒子還是我托了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

說完，他已然把咖啡泡好了，端過來，放在顧曉窗跟前。

“我的呢？”李林海瞪了他一眼。

“你喝啥喝？美女喝就行了！”劉新利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是專註地看了顧曉窗一眼，眼底有一種異樣，顧曉窗察覺到了這抹異樣，總覺得內容很暧昧，所以當下就把咖啡推給了李林海，“鄉下村姑喝不慣咖啡，給你……”

“呵呵，你知道啊？”這下李林海跟劉新利貌似都很吃驚。

顧曉窗撇嘴，心道，你們當我是傻子啊？這東西在現代社會並不出奇。

“我……猜的！”顧曉窗索性繼續裝懵懂村姑。

“呵呵，林海，你這村姑不錯，美麗還懂事……”劉新利重新泡了一杯咖啡給顧曉窗，他自己也端著一杯，過來，坐在他們對面，“說吧，來找我幹啥？”

“不是說了，給你送點好東西嗎？東西我都讓趙德貴給你送廚房了……難得一見的野味，你不用謝我，給個好價兒就成了！”

林海喝了一口咖啡，說道。

“你給我送點東西，還要錢啊？再說了，我這都給你們分享外國的餅幹糖果了……”

劉新利笑著說道。

仨孩子齊刷刷地擡頭看著他，張玥最先把餅幹盒子推過來，“叔叔，我們一顆也沒有吃，還給您！”

這話的意思是，我們沒吃你的，你也別白拿我們的，給錢！

額？

劉新利跟李林海都是一怔，而後兩個人就哈哈大笑起來，“林海，你這幾個孩子可是人精啊！”

“那是，他們可都是懂事的好孩子，知道白拿人家東西的都是白眼狼，劉新利，你可別在孩子跟前做只白眼狼啊，會教壞小孩子的！”

“去你的，你才是白眼狼，說吧，多錢？”

劉新利問道。

“一共是八只，一只這個數，怎樣？”李林海說著，豎起了三個手指頭。

顧曉窗當即就急眼了，什麽？三塊錢？李林海，你這是想拿我的東西打人情啊？“不行，不買！”她氣惱地瞪了李林海一眼，做好了馬上跑去廚房把自己的東西搶回來的準備。

仨個小家夥見小媽臉色不好看，當即也都齊刷刷地看李林海，那意思，你欺負我小媽，不成！

“那這個數？”李林海又多豎起一只手指。

“啥？也太多了吧？”劉新利有點懵圈的樣子，“林海，你真當這華僑賓館是我開的啊？”

“要不你私人買下，我也不介意，說準了就這個數……”

李林海堅持豎著四個手指頭。

顧曉窗看著就來氣，四塊錢？我一只野兔子怎麽也能賣上六七塊吧，就這樣便宜他了他還不樂意，真是豈有此理，“我不賣了！”說著，她騰地就站起來。

“村姑妹妹，四十塊錢一只你都不賣啊？你這……也忒貴了點吧？”

劉新利的樣子跟吃了苦巴巴的黃蓮似的。

“四十塊？”顧曉窗驚呆了，不是四塊錢啊？

“快坐下吧！”李林海拽了她一把，“姑奶奶，見好就收吧，再到別個地方，真賣不上這個價格！”他悄悄地在顧曉窗耳邊說道。

嗯，嗯，嗯。

顧曉窗這會兒除了雞啄米似的點頭，再沒別個了，滿腦子都在算，一只四十，八只，艾瑪，那就是三百二啊！

“等下，劉經理，你們長期收野味不？下回我給你弄只野豬來怎樣？”

她眼睛發亮，盯著劉新利問。

劉新利癟癟嘴，都要哭了的樣子，“林海，你這孩子的娘是不是憋著勁兒地想要把華僑賓館給掏空了啊？”

“哈哈哈！”

李林海哈哈大笑，“你還別不信，若是你要，她還真能給你弄來一只野豬！”

“真的假的？”劉新利跟看出土文物似的看著顧曉窗，“她……她不會是傳說中飛檐走壁的古代俠女吧？”

“哈哈。”

李林海開心地笑起來，仨孩子見小媽跟李叔叔都很高興的表情，他們也樂呵了，張煜一把把藏在手心裏的糖果塞進嘴裏，嘖嘖，真甜啊！

“我這是昨晚上夢做的不好啊，一大早的就有人來我這裏吃我的糖，要我的錢，哎呦呦，沒法活兒了！”劉新利做十分難受的樣兒，把大家都給逗笑了。

晌午是在華僑賓館吃的，吃的是自選餐，用現代社會的話來說，那就是自助餐。

正好賓館來了一批客人，這些客人外賓居多，顧曉窗他們自然不能跟外賓一起吃東西，劉新利特意安排了一些吃的在隔壁一間包房中，滿滿的擺了一桌子，吃的喝的一樣不少，把孩子們給高興壞了，一個個吃到最後，都捂著小肚子說肚子疼。

顧曉窗哭笑不得，“我的寶貝們啊，這好吃的雖然是他們的，可肚子是咱們自己的，吃多了，會疼的，不劃算啊！”

孩子們都仰著小腦袋看著她，“可是，小媽，真太好吃了，我們能不能住在這裏不走了啊？”

這話說的，顧曉窗跟李林海都無言了。

“你們是真打算把華僑賓館吃倒了啊？”

劉新利從外頭進來，哭唧唧地說道。

大家笑起來。

臨走的時候，劉新利很豪氣地說，“這個屋子裏的東西，你們想拿什麽就拿什麽，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告訴你們，這就是對你們特例，誰來這裏那都是只管吃，不管拿的！”

這倒是真的，自助餐就是這樣的規則，你可是撐爆肚子，但卻不能拿走一樣東西。

顧曉窗也沒客氣，跟李林海一起裝了幾個塑料袋子的吃的，這種吃不了兜著走的行為，之前李林海是不屑做的，但這回他可是去鄉下，鄉下沒好吃的，他也認為拿回去一些是完全有必要的，所以沒有說顧曉窗貪心，反而是幫著往袋子裏裝。

劉新利斜靠在門框上，貌似自言自語，“老弟，你真變了，知道不？只是這變化若是被你那老娘知道了，不知道會高興還是失望？”

“她愛怎樣就怎樣，我才不在乎！”李林海說著，把最後一只燒雞放入了袋子裏。“好了，咱們走吧，再擱這兒，萬一這小子回過味來，跟咱們要錢怎麽辦？”李林海自然不會告訴顧曉窗，在當時的物價下，來華僑賓館吃一頓自助餐那是要三十塊錢一位的，他們兩大仨小，那就是一百五十塊錢呢！

“小媽……”就要大包小包地拎著出門了，張盈扯住了顧曉窗的衣袖，仰著小臉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樣。

“怎麽了？”

顧曉窗以為她肚子疼，就彎下腰說，“你乖乖的，等出去找個地方，我給你揉揉肚子？”

“不是，小媽，盈盈的意思是……”張煜也說話了，他也巴巴地看著顧曉窗。

顧曉窗更不懂了，這是咋了？

“小媽，他們是……是……”張玥也說話了，但話也還是沒說清楚，顧曉窗不解看看李林海，李林海也看看她，聳聳肩膀，那意思，我不知啊！

“哈哈，這幾個小人精，喏，給你們！”劉新利笑嘻嘻地從身後拿出來一個盒子，就是之前在他辦公室裏間到過的那個裝著精美糖果餅幹的盒子。

顧曉窗一下子明白過來，這仨孩子是惦記著這個黑子呢，頓時臉色有些泛紅，“劉經理，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們小，鄉下長大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盒子，若是……若是您把盒子送給他們……”

“行啦，俠女，連盒子帶糖果都給他們，實在不成，我這個人也送上，保證隔三差五的就讓你們來這裏吃一頓，如何？”

“你個臭小子，你這是想要挖墻腳啊？滾！”李林海一拳打過去、

“哈哈！”劉新利笑得不行，“林海，我敢保證你老媽見了你現在這樣拖家帶口的，一定會大跌眼鏡啊！”呵呵！

李林海聽了也只是冷笑了幾聲，沒說什麽。

一家人這才大包小包地拎著離開了華僑賓館。

劉新利是個辦事周到的，派了司機給他們送到了電影院，囑咐司機在電影院外等著，等他們看完電影，再把他們送回去，李林海對這個安排很是滿意，臨走說了句 ，“謝了，兄弟！”

“呵呵，你好好過你的小日子去吧！”劉新利說著，看了一眼顧曉窗，顧曉窗也在看著他，四目相對，他的眼底竟有些說不清楚意味的東西，顧曉窗有些尷尬，來不及去猜想他眼底的含義，調轉視線，招呼著孩子們上了車。

車開出去老遠，顧曉窗無意中回頭看，遠遠的，劉新利還站在遠處。

電影看的是《小兵張嘎》。

電影裏的情節把仨孩子都給激動壞了，演到精彩處，尤其是小兵張嘎捉弄敵人，敵人還拿著他沒法子的時候，仨孩子高興得恨不能站起來鉆進那到幕布裏，跟張嘎一起打鬼子，可是看到張嘎被敵人圍堵的時候，仨孩子又擔心的眼淚湧出來，張玥跟張盈撲進顧曉窗的懷裏，兩只小手捂著耳朵，不敢看，生怕下一刻張嘎會被敵人抓住，再出什麽危險？

張煜見小媽被姐姐妹妹給抱住了，他自己也怕，就趴在李林海的肩膀上，兩只手使勁捂著耳朵，嘴裏念叨著，不要抓住，不要抓住，快來人救他……快來人……

李林海第一次被人如此需要，先是一怔，而後就手拍著他後背，輕輕哄著，不要怕，好人不會有事兒的，最後勝利一定是屬於咱們的！

這些話說來，轉過頭，卻見顧曉窗也看著他，四目相對，兩個人眼底都有些模糊不清的東西，不知道是電影院裏光線暗，還是別個，顧曉窗沒看懂他的眼底，總覺得隱約有那麽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與這電影卻是無關的。

從電影院裏出來，劉新利的車跟司機還在等著，顧曉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說，“真是麻煩劉經理了！”李林海撇撇嘴，“跟他客氣啥？”

“你還真是……”顧曉窗想說沒心沒肺的，但想想，這一切也都是因為他的緣故，他跟劉新利之間什麽關系她不知道，但看得出來兩個人很要好，不是他的關系，想必那個劉新利不會這樣吃飽了撐得，對他們這娘幾個如此好吧？

最關鍵的是，那些野味真賣出了一個好價格，就是不知道下回他還收不收了？

如是能一直收，那她跟孩子們奔小康的路子就是暢通無阻的了。

一路孩子們都是興奮的，連連地講說著張嘎的故事，張煜更是學會了張嘎的幾個小動作，一路來就表演給大家看，把大家給逗得哈哈大笑。

連劉新利的司機都說，這小娃兒有前途，是個演戲的料子！

顧曉窗聽了心裏咯噔一下，暗想，是，她是該好好研究研究幾個孩子的個性，做定向培養，讓孩子們極大地發揮自己的潛能，為未來做好準備。

車子到了六嶴村，穿過村子要到河西的老宅，村裏街邊站著不少人，都是閑著沒事兒聊天的，尤其是大槐樹底下，圍著一幫人，大家正說笑著，就看到顧曉窗他們的車子過來，頓時都驚訝地看著，劉新利的專車是一輛黑色的轎車，國產的牌子，寬敞舒適，車子被司機給洗刷得幹幹凈凈，一路陽光下閃著晶亮的光澤，把街上村民們的眼睛都晃得看不見了。

“是顧曉窗回來了？”

左二娘問道。

“對，還有那個城裏的李同志，他們一大早就被上次那輛吉普車給接走了，回來的時候，又換車了，這個小李同志真是不一般啊！”

有人說道。

“可不是，顧曉窗這回也走了運了，跟著小李同志沾光，出來進去的都是坐小汽車，嘖嘖，一定很舒服，看看他們下來了，仨孩子也跟著去了，這仨孩子也是時來運轉了，親娘早死，親爹又跑了，幸虧這個後媽，不離不棄地守著他們……”

“嗯，曉窗是個心眼好的！”左二娘點點頭。

“哼，她那都是裝的，還不都是為了分我們家的家產？就她現在穿的，手上拿著的東西，那原來都是我們家的，都被她給分走了，不要臉！”張淑媛也站在人群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曉窗從車裏下來，手裏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氣得磨牙。那麽些好東西，這個賤人也不知道送點給她們嘗嘗……

“張淑媛，你那眼睛是用來喘氣的吧？沒看見，人家顧曉窗剛是從城裏拿了東西回來的，沒準兒是李同志買來的，你在哪兒瞎說什麽？還你們家的，你怎麽不把全村的東西都寫上你們家的名字？”郝玉敏抱著小五從家裏出來，就聽到張淑媛在那裏嚼舌根，當時就癟嘴，懟了她一頓。

“郝玉敏，怎麽哪兒都有你？你跟著顧曉窗跟老家的鬧分家，你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啊？”

“對，我不是好東西，可我再不是東西，我也沒跟你似的賴在娘家不走啊？你以為你那哥哥嫂子都稀罕你嗎？背後誰不罵你不要臉？吃娘家的，住娘家的，還懶得一點活兒不幹，你以為你是你們家祖宗啊？得被供起來？”

郝玉敏也是個嘴皮子利索的，一番話把張淑媛說的臉紅脖子粗的，她氣得咬牙，“郝玉敏，你少說些沒用的，我住娘家，關你屁事？我吃沒吃著你的，喝沒喝你的，要你管？”

“我管？我怎麽那麽閑的？不過，我友情給你提個醒，你嫂子可是說了，你再賴著不走，她就要拿搟面杖把你打出去了，忒不要臉！”

“你胡說！”張淑媛心咯噔一下，她跟李大壯住娘家，其實最擔心的也就是她嫂子趙秀雲，怕她生氣，背後嘀咕些有的沒的，這回聽郝玉敏一說，頓時就跟戳中了心口窩子似的，“你等著，我回去問她，若是她沒說，看我回來不撕爛你的嘴？”

“呵呵，張淑媛，你可真逗，就你這智商也就只配住在娘家了，你也不想想，你回去問趙秀雲，說，是你不想讓我住娘家，那趙秀雲再討厭你，能說，對，是，我就是不待見你？要是你，你會說啊？跟你這種沒腦子的人說話，真是拉低了我的智商，算了，算了，你當我沒說，你們全家啊都稀罕你呢，稀罕你這個嫁出去還賴在娘家的寶貝閨女！”郝玉敏說完，轉過身，抱著小五去跟旁人逗悶子了，不再搭理張淑媛。

張淑媛站在那裏，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眼底的恨意漸漸變得濃郁。

她不得不承認，郝玉敏說的對，趙秀雲就是再討厭她，那也不能明說，只能是背地裏使壞！

趙秀雲，看起來我要先下手，把你收拾利索的，我才能在娘家常住久安！

她心中暗暗地想著。

顧曉窗把帶回來的東西，拿了幾樣放在籃子裏，又從孩子們的寶貝盒子裏拿出來幾塊糖，裝口袋裏，拎著籃子就去了郝玉敏家裏。

郝玉敏剛抱著孩子回到家，家裏老大老二都上學了，這會倆閨女正在家裏寫作業，三閨女叫慧兒，這會兒剛四歲，正跟在倆姐姐屁股後頭，一板一眼地咿咿呀呀地嘴裏讀著什麽。

“曉窗，剛看到你回來，是去城裏了嗎？”郝玉敏見顧曉窗進來，急忙放下小五迎上去。

“嗯，是，帶著仨孩子去了趟城裏，他們都沒去過，這回也算是去開開眼，見見世面！”顧曉窗對郝玉敏沒什麽好隱瞞的，直接說道，“這是從城裏帶回來的一點東西，你分給小五他們吃吧，也沒多少，給孩子們嘗嘗！”說著，還從口袋裏把幾塊糖果掏出來，彎腰蹲在小五跟前，小五剛會走，見她手裏花花綠綠的糖果，頓時小嘴張著，蹬吧著小腿兒就往這邊走。

“小五，過來，姨姨給你糖果吃！”

顧曉窗看著這小東西就覺得好玩，笑嘻嘻地說道。

“曉窗，看看你，每次吃什麽都落不下我們家，我們也沒什麽好的送給你，真是過意不去！”郝玉敏看著那糖果也暗暗覺得新奇，別說是幾個孩子了，就她也沒見過糖紙這樣好看的糖果。

“這是外國糖，都是……是李同志的朋友給的，孩子們嘗嘗吧！”顧曉窗解釋說道，“咱們兩家是村裏頭一份分家的，一定得過好了，可是不能讓別人瞧了笑話去！玉敏嫂子，你別再跟我客氣了！”顧曉窗說著，站起身來，麻利地把籃子裏的東西都拾掇出來，郝玉敏在旁邊站了這一會子，也沒好意思自己去把籃子裏的東西拿出來，真是覺得欠著人家曉窗的，她訕訕然道，“曉窗，你是個好人，心地善良，對那仨孩子好，對我們也好，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嫂子，可別說這些，我來六嶴村也沒交下幾個朋友，我是拿著嫂子你當我親姐姐看的，你再這樣說，那就是不想認我這個妹子？”

“不，我……巴不得呢，在六嶴村我也沒幾個交好的，跟你能認下這姊妹，我求之不得呢！”郝玉敏說著，眼圈就紅了，“只是我心疼妹子，你也是不易！”

“姐姐，咱們都不易，不過，咱們都要相信，只要咱們努力了，會過上好日子的！”

“嗯，嗯，我信妹子的！”郝玉敏擦了把眼淚，笑了。

從郝玉敏家出來，還沒到家門口，就被孫翠花跟張老倔攔住了。

“顧曉窗，我腰疼，你得給錢我瞧病去！”孫翠花一臉理所當然。

“是嗎？”顧曉窗看了她一眼，腰桿挺得溜直，說話氣不喘，面色紅潤，哪兒有不好的跡象，當即就說，“婆婆，你不說我還忘了，我家小盈盈這幾天老嚷嚷著肚子疼，我去問了下姜紅軍，他說，這病得進城裏去治，可能要花不少錢，我本來也打算著去家裏問問二位老人，這張在喜不在家，我一個跟他沒啥關系的所謂後媽上哪兒去弄那些錢給你們張家的小崽子瞧病啊？我娘家也窮，就是不窮，我那哥哥嫂子也不會給我錢的，所以，盈盈這肚子疼的問題就只好麻煩你們二老了！不然，就先拿上個五十塊錢給我，我帶著盈盈去城裏瞧瞧？”

“啥？五十？”孫翠花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顧曉窗，你咋不去搶劫呢？你兩片子嘴唇上下一碰，就問我們要五十塊？你可知道這五十塊得多久才攢出來啊？別說是我沒有，就是有，也不給……”

“哎呀，婆婆，您是盈盈的奶奶，雖說是後奶，但那也是奶啊，怎麽能不顧孩子的病呢？公公，您說呢，您可是盈盈的親爺爺，您眼睜睜看著親孫女不管，張在喜知道了會不會怪您呢？張在喜的娘可就生下了他一個，他娘跟著您沒撈著享福就去了，您這樣對她兒子孫女不管不顧，到時候您去見了她，怎麽交代？”

顧曉窗歪著頭看著張老倔，說著，張老倔的臉色漸漸變得很難看。

“你少在這裏說些沒用的，拿錢來，我看腰去！”

孫翠花氣得直想要撲上去撓這個賤人，敢情我跟你要錢，你還沒給呢，卻問我要五十給那小崽子治病，你當我是傻子啊？

“呵呵，婆婆，你想想，我若是有錢，那早就拿著給盈盈瞧病去了，還會在這裏跟您們二老張口嗎？公公，您若是這會兒說不管盈盈的死活，那我就去找隊上，咱們是分家了不假，可真到了節骨眼上，您敢說您不是盈盈的親爺爺，盈盈怎樣您都不在乎？”

顧曉窗這話後頭就多了幾分的斥責了。

張老倔的臉色陰沈得跟暴風雨前的天空似的。

“給她十塊錢，先讓她給盈盈瞧病！”他沖著孫翠花低吼。

“啊？老頭子，咱們是來跟她要錢的，你怎麽能給她錢？不成，賤人，你快點給我拿錢瞧病……”

孫翠花扯著嗓子喊起來。

“呵呵，婆婆，看您底氣十足的，是真有病嗎？腰疼還能喊得這樣響亮嗎？公公，您看呢？”

顧曉窗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張老倔，張老倔被人看穿了心思似的，氣得哼哼了幾聲，一把扯住孫翠花的褲兜子，三下兩下從裏頭掏出來十塊錢，遞給顧曉窗，“帶著孩子去瞧病，別耽誤了！”

這話說完，他掉頭就走。

“哎呀，這日子沒法兒活了，老頭子啊，咱們沒跟他要來錢，卻又搭上了十塊，哎呦呦，你是不是覺得家裏這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啊？老頭子啊……你個賤人，你等著，等我回頭去隊上告你，不管我的病 ，還跟我耍賴要錢……”孫翠花嚷嚷了半天，但張老倔卻理都沒理她，徑直回家了，顧曉窗則是雙手抱胸，歪著腦袋，就那麽笑吟吟地看著她在這裏罵大街……

“婆婆，您讓左右鄰居都聽聽，您這身子骨多結實，喊得多響亮，實在是不錯呢！”

額？

孫翠花楞怔了一下，也馬上意識到，自己這樣罵大街的確不像是病人的樣子，不覺老臉一寒，低低地吼道，“賤人，咱們走著瞧，你少得意，到時候老娘一定讓你把搶了老娘的都給吐出來……”

“呵呵，婆婆，您可千萬要盡快來，別等著我吃進去的消化了，那您就只好端著盆子來從後頭接了……”

“你……賤人！氣死我了！”孫翠花被氣得渾身發抖，卻一點法子沒有，她本來是攛掇了張老倔說，這顧曉窗從城裏人身上賺了不少錢，這會兒咱們該去問她要點，因為我的腰疼得厲害。

張老倔看她一臉哭唧唧的樣子，就答應了，卻沒想到，她到了顧曉窗跟前，顧曉窗三言兩語的就把她激怒了，她這扯著嗓門一喊，張老倔也明白，她這是沒事兒找事兒，壓根腰不疼，所以，就氣呼呼地回去了。

顧曉窗拿著這十塊錢回到家裏，想了想，心下也明白，自己隨口那麽一說，張老倔還是顧著張在喜這一支的，所以才給了十塊錢。

這錢拿得有點不講理。

當然，都是孫翠花不講理在前，因為他們分家的時候就說好了，從此後各自過各自的，誰也不招誰，誰也不跟誰要什麽？

“張煜，你把這個送給爺爺，跟他說，盈盈的肚子不疼了，吃了姜醫生的藥好了，這錢也還給他！”顧曉窗拿了一塊豬頭肉，放籃子裏，又把那十塊錢給張煜。

“小媽，我不敢去，奶打我怎麽辦？”張煜往後縮。

“她不會打你的，爺爺在家呢，她若是敢打你，你就跟她說，我小媽一定會來把你的房子都給拆了！她就不敢打你了！”

“真的嗎？”

張煜眨巴著眼睛。

“真的，她真敢打你，我就真去把她的房子拆了！小媽說到做到！”

顧曉窗攥住拳頭，在孩子跟前晃了晃。

“嗯，小媽真好！”張煜開心了，這手拎著籃子，那手攥著十塊錢出去了。

時辰不大孩子回來，很是開心地跟顧曉窗說，小媽，我奶沒打我！

“哦。”顧曉窗正在做飯，隊上剛派人來說了，吃完飯，都去壩上，這回一齊把剩下的一點活兒幹完，這大壩的加固也就算是完成了。

“爺爺還說，讓我路上小心走，別摔著呢！”孩子高興地說道 。

“哦、”顧曉窗擡起頭來，看了孩子愉悅的小臉，心說，小孩子多容易滿足啊，大人稍稍對他好一點，他都會高興半天，只是可恨那孫翠花娘仨實在是太歹毒了，對這可憐的仨孩子非打即罵，十分的可惡。

為了加快修壩的進度，張文昌讓張浦把剩下的活兒按照人口分攤到各戶。這樣分顧曉窗家是吃虧的，因為她家就她一個大人，還不算是全大人，就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帶著仨孩子，這得分四個人的份兒，分的時候，張浦就帶了些同情心，給她分了點好地段的，這所謂的好地段那就是大石頭不是很多，搬運起來呢，也不費勁，多數時候都是推著小推車撿小石頭子，把石頭子撿起來，推到了一邊不礙事的地方堆放起來，等瓦匠過來壘砌大壩的時候，再撿著能用的用上，不能用的再由旁人把剩下的給推走。

對於張浦這種照顧旁人倒是都沒意見，誰都知道這 顧曉窗是個後媽，而且這個後媽跟張在喜也就是舉行了成親儀式，壓根就沒在一起睡過，照理說人家顧曉窗想走，別人誰也攔不著，怎麽攔啊？是他們村兒的張在喜缺德，坑了人家在這塊兒呢，但是人家姑娘沒走，卻一門心思地在這裏替著他養活仨孩子呢，這是多好的心眼，多大的善意，全村人但凡有點良知的，誰能說出點別個來？

但就是有那沒良知的。

張淑琴也跟著張老倔、張在慶上山了，為啥呢，因為金鈴今兒上學半途跑回來，感冒了，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她媽趙秀雲一看急眼了，帶著孩子去找姜紅軍，姜紅軍給孩子打了針，囑咐說，家長多加註意，孩子發燒，回家吃點藥，讓孩子好好睡會兒，出出汗……

孫翠花說，秀雲，你去壩上幹活吧，金鈴交給我，我看著她就成。

趙秀雲不答應，說閨女是娘的心頭肉，她生病了，我哪兒能隨便走開，我們家在慶去壩上幹活就行了，我得留家裏照顧孩子！

這話說的孫翠花很不樂意，站在院子裏罵了半天，但任憑她怎麽罵，趙秀雲都篤定了不去壩上，把孫翠花氣得沖進屋去，跟她大喊大叫，說你再不去幹活，我讓在慶休了你？！

趙秀雲當時就樂了，“哼，你不讓他休我，我都想跟他離婚了！大嫂他們分出去之後，家裏家外的什麽活兒不是我幹的，你是我婆婆，我孝順，我養著是應該的，可你那倆閨女怎麽說？小姑未嫁，待在家裏我也說不出什麽來，可是，她一分錢的營生都不幹，成天擺著一副大小姐的嘴臉，好吃好喝的都跟金鈴銀根搶，我見過那不要臉的，就沒見過如她這樣不害臊的，哪兒有當小姑的跟自己侄子侄女爭口食啊？還有大姑子，她到底結婚了沒有？結婚了還賴在娘家，吃的喝的都是我跟在慶出去辛苦賺來的，合適嗎？婆婆，你快積積德，休了我吧，不休我，我估計我也會累死在你們家的！”說完這話，她三把兩把地把孫翠花推出門去，裏頭把門一插，任憑孫翠花在外頭怎麽罵，都不開門了。

“在慶，你要還是我兒，就把這個賤人趕走……氣死老娘了，敢情老娘還管不了她了？這嘚瑟的……”孫翠花在院子裏跳腳蹦跶，沖著張在慶喊。

張在慶也不吭聲，低著頭，任憑她罵，反正我就是不說休媳婦！

“你快閉嘴吧！把秀雲休了，你再花錢給在慶娶一個啊？金鈴跟銀根咋辦？你個老東西滿嘴胡說八道，還楞著幹什麽，叫上淑琴，淑媛兩口子，去壩上幹活！”張老倔從屋裏出來，沖著孫翠花就是一通吼。

“他爹，可是不能慣了她這毛病啊！”

孫翠花是怕張老倔的，見他真火了，她氣焰頓時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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